翻开书,夹在里面的叶脉书签掉了出来,是片银杏叶,是去年秋天和韩风一起捡的。当时韩风说“银杏叶的脉络像神经网络”,他没听懂,只记得韩风低头捡叶子时,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,投下淡淡的阴影,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。午休时,图书馆里很安静,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。张琦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睛,仿佛能听到韩风翻书的声音——轻轻的,带着点规律的节奏,像海浪拍岸。他想起韩风给他讲题时的样子,声音不高,却很清晰,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,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,说“这道题用洛必达法则更简单”。突然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,是个初一的女生,怯生生地问:“学长,这道题怎么做?”张琦睁开眼,看到女生递来的练习册上画着个卡通小人,顶着卷毛,和他画的那个很像。他接过练习册,指尖划过那个小人,声音放轻了些:“我给你讲思路,你自己算。”讲题时,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放慢,像韩风以前对他那样,把复杂的步骤拆成简单的部分。女生听懂后,笑着说:“学长你讲得真好,跟我哥一样。”他愣了愣,看着女生跑开的背影,突然想起韩风总说“你这弟弟当得真合格”,当时还不服气,现在却觉得这称呼很亲切。放学前,他去还书,路过杂志架,看到本《环球科学》,封面是伦敦大学的实验室。他伸手取下杂志,指尖抚过那些精密的仪器,像在触摸一个遥远的梦。杂志里有篇关于人工智能的文章,作者介绍里写着“伦敦大学韩”,后面的名字被撕掉了一角,像被人刻意掩盖。他把杂志放回原位,转身时碰倒了旁边的书立,十几本书散落下来。其中一本《高等数学》的扉页上,有个熟悉的标记——是韩风画的小三角,旁边写着一行小字:“这个定理很重要,张琦要记住。”他的呼吸猛地顿住,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把书捡起来,像捧着件易碎的珍宝。图书管理员走过来,笑着说:“这书是去年毕业生捐的,好多人都借过呢。”张琦没说话,只是把书放回书架,指尖却在书脊上多停留了几秒,像在确认什么。走出图书馆时,夕阳正落在操场上,把跑道染成金色,像那年海边的沙滩。伦敦的暮色渐渐浓了,韩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图书馆。路过那个“韩”字刻痕时,他停下脚步,用指尖把它填平,像在抹去一个痕迹。可心里的刻痕却越来越深,像张琦那句“别让我抓到你”,刻在骨头上,磨不掉,忘不了。他走出图书馆,晚风带着凉意,吹起他的衣角。远处的钟楼敲响了七下,声音沉闷地传过来,像在响应w城的暮色。口袋里的贝壳硌着皮肤,他摸出来看,月光下,贝壳的缺口泛着淡淡的光,像个未完成的约定。而w城的路灯已经亮了,张琦站在图书馆门口,看着高三教学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。他从口袋里掏出片银杏叶,是中午捡的,脉络清晰,像韩风讲过的神经网络。他把叶子夹进《时间简史》里,放回书架的最高层,像在埋下一个等待被发现的秘密。两个城市,两座图书馆,被同一份沉默的牵挂连着。韩风在暮色里加快脚步,张琦在灯光下慢慢转身,谁也没说想念,却都在熟悉的角落,寻找着对方的痕迹,像在解一道没有答案的题,明知无解,却还是忍不住演算下去。倒计时,加速跑伦敦的秋意裹着冷雨,把实验室的窗玻璃打湿成一片模糊的水幕。韩风盯着计算机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,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,像在追赶什么。桌角的咖啡杯空了三个,褐色的渍痕沿着杯壁往下流,像未干的泪痕——像张琦当年哭花的脸,被他用纸巾笨拙地擦,却越擦越花。“韩,模型的迭代速度又快了03秒!”朋友举着数据报告凑过来,语气里的兴奋像要溢出来。韩风点点头,视线却落在报告角落的签名栏,那里留着片空白,像他故意空着的“合作人”位置——以前做题时,张琦总抢着在这栏画个小人,说“我是学长的专属助手”。他伸手去拿第四个咖啡杯,指尖却碰倒了旁边的相框。玻璃碎没碎,只是相框歪了,露出后面藏着的东西——是张琦的一寸照,从毕业照上剪下来的,少年人穿着白衬衫,表情严肃得像个小老头。韩风慌忙把相框摆正,心脏却跳得像要撞碎肋骨,像每次被张琦抓包偷偷看他时的慌乱。午饭在实验室解决,是楼下便利店买的寿司,冷得像冰。他咬着金枪鱼寿司,突然想起张琦做的蛋炒饭——油放多了,鸡蛋炒得焦黑,却非要喂他第一口,说“学长先尝,有进步没”。寿司的芥末呛得他眼泪直流,他却觉得比那年的蛋炒饭更辣,像机场没说出口的“对不起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