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年年。足够让高一升高二的少年长成能独当一面的男人,也足够让一场仓皇的逃离,变成另一个人精心计算的狩猎。“学长。”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时,韩风的脊背瞬间绷紧。他甚至不用回头,就能想象出对方此刻的模样——或许穿着和年龄不符的深色西装,或许嘴角噙着那抹看似温和实则危险的笑,或许……正用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,牢牢锁着他的背影。他缓缓转过身,果然看见张琦站在不远处的立柱旁。二十六岁的男人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,肩背更宽,轮廓更硬,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,唯独那双眼睛里的偏执,和五年前那个站在香樟树下的高一学弟如出一辙,像淬了火的钢针,扎得人皮肤发疼。“你怎么在这?”韩风的声音有些干涩,行李箱的拉杆被他攥得咯吱作响。“等你。”张琦朝他走来,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,发出规律的声响,像在倒数某个注定到来的时刻,“等了七年零两个月。”七年零两个月。韩风的心猛地一沉。他离开时,张琦才刚升高二,连高考的压力都还没体会到,却把他逃离的日子记得分毫不差。“我爸还在医院等着。”韩风避开他的目光,侧身想绕开,手腕却被对方一把攥住。张琦的手指很长,力道大得惊人,指腹碾过他腕骨的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,像要在他身上刻下专属的印记。“我知道。”张琦的拇指摩挲着他手腕内侧的皮肤,那里有颗很小的痣——是韩风当年装“学姐”时,在聊天框里随口提过的“小记号”,“307病房,李主任主治,术后恢复期第三周。”韩风猛地抬头看他,眼底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。“你调查我?”“调查?”张琦轻笑一声,指腹用力按了按那颗痣,引得韩风下意识瑟缩了一下,“学长用词真难听。我只是比别人更在意你的动向——毕竟,当年有人一声不吭就跑了,把烂摊子全丢给一个刚升高二的学弟。”七年前的画面猝不及防地涌上来。高三那年仓库里的混乱,陆明淌着血的脸,张琦递过来的纸巾,还有那句轻飘飘的“学长,我帮你解决”。后来陆明转学校,是刚刚高一的张琦拿着匿名整理的霸凌证据找到校长,硬生生把事情压了下去。那时的韩风只觉得是摆脱了麻烦,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自己早在那个夏天,就把软肋亲手送到了对方手里。“放开。”韩风的声音冷了下来,试图挣开束缚,“张琦,七年前的事,我不欠你。”“不欠?”张琦突然俯身,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边,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,“那学长装‘学姐’跟我聊了两百三十天,算不算欠?”“每天说‘早安宝贝’‘晚安想你’,算不算欠?”“发自己穿篮球队服的照片,说‘这是给你的独家福利’,算不算欠?”每说一句,他的手指就收紧一分,直到韩风的手腕被勒出一圈红痕。周围有旅客投来好奇的目光,韩风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,又羞又怒,像被当众剥开了那层伪装的坚硬外壳。“你无耻!”他压低声音吼道,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红。“比起学长当年丢下一句‘其实我是男的’就消失,我这点手段算什么?”张琦松开他的手腕,转而拎起他脚边的登机箱,动作自然得像在拎自己的东西,“车在外面。去医院看叔叔,或者跟我走,选一个。”他拎着箱子转身就走,步伐笃定得像是知道答案。韩风站在原地,看着他挺拔的背影,突然觉得浑身发冷——他可以跑,可以给马杨打电话,可以找警察,但他清楚,张琦敢在这里堵他,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。就像七年前,他知道自己打架的所有细节;就像他看穿了“学姐”的伪装,却陪着演了两百三十天的戏;就像现在,他连父亲的病房号都了如指掌。这个人,从十五岁那年起,就把他看得透透的。“张琦,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韩风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张琦回过头,阳光恰好落在他脸上,一半明亮,一半隐在阴影里,像个随时会露出獠牙的猎手。“很简单,”他说,“学长欠我的,总得一点点还回来。”医院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时,韩风还有些恍惚。张琦把他按在病房外的长椅上,自己提着果篮走了进去,和韩父韩母谈笑风生,语气熟稔得像他们家看着长大的晚辈。“这是……?”母亲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,带着疑惑。“阿姨,我是张琦,韩风的学弟。”张琦的声音温和得不象话,“高中时受学长照顾不少,听说叔叔住院,特意来看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