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二十的雪下到傍晚还没停,卫生所宿舍铁皮窗框刮得“呜呜”响。
顾兰兰坐在冰冷的宿舍床上,手里攥着个印着“优质麦乳精”的铁皮罐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停职反省的处分下来后,她在卫生所抬不起头。
张翠花被家属院的人指指点点,也没心思跟她来往。
夜里躺在床上,她翻来覆去睡不着,一想到凌安安那个贱人谣言被澄清,心里就像堵了团火。
凭什么一个上海来的“资本家小姐”,能在军营里顺风顺水?
思来想去,她摸出麦乳精罐,又找出张皱巴巴的作业纸,歪歪扭扭写了行字。
“赠沈文书,慰问野男人”。
等字迹晾干,她小心翼翼把纸条贴在罐底,用指甲反复刮了刮,确保贴得严实,才把罐子塞进棉袄内袋。
她想趁着夜里家属院人少,悄悄把罐子放在凌安安家门口。
到时候纸条一露,就算之前的谣言清了,大家也得怀疑凌安安和沈文书还有猫腻。
刚要起身,宿舍门突然被轻轻敲了两下。
王大嫂的声音带着急意传进来:“顾护士,在家吗?我家小远半夜咳嗽得厉害,你这儿有止咳药吗?”
顾兰兰心里一慌,赶紧把麦乳精罐塞回木箱,扣上盖子才去开门。
“王大娘,进来吧,我找找药。”
她转身翻药箱时,没注意到王大嫂身后跟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。
正是王大嫂的孙子小远,孩子裹着厚厚的棉袄,小脸通红,还在小声咳嗽,目光却直勾勾盯着床底的木箱。
刚才顾兰兰开门时,小远瞥见木箱缝里露着的铁皮罐。
跟上次托儿所李阿姨分麦乳精的罐子一模一样。
他咽了咽口水,趁大人不注意,悄悄溜到床边,伸手把罐子摸了出来,飞快揣进棉袄口袋。
顾兰兰找好止咳药,递给王大娘:“按说明书吃,要是还咳就明天去卫生所打针。”
王大嫂连声道谢,牵着小远往家走。
一路上,小远紧紧攥着口袋里的罐子,生怕被奶奶发现,脚步都轻快了不少。
回到家,王大嫂给小远喂了药,哄着他躺在床上。
可小远满脑子都是麦乳精的甜香味。
等奶奶睡着后,他偷偷爬起来,摸出铁皮罐,费了半天劲才拧开盖子,用手指蘸了点粉末放进嘴里。
甜丝丝的味道让他眼睛一亮,就在这时罐底的字条没粘牢,掉了一些。
“这是什么呀?”小远不认识字,却觉得纸条碍事,伸手一扯,纸条掉在地上。
他拿起罐子想再吃点,却没拿稳,“哐当”一声,罐子摔在地上,麦乳精撒了一地。
响声惊醒了王大嫂,她披衣跑进来。
看见满地的粉末和哭丧着脸的小远,又捡起地上的纸条,凑到煤油灯前一看,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。
“‘赠沈文书,慰问野男人’?”王大娘气得手发抖。
“小远,你这纸条跟麦乳精哪里来的?”“在顾姨姨床底下拿的。”小远看着奶奶的样子有些害怕,想要狡辩又不敢。